导语

“链长制”正在成为地方产业经济政策热词，频频出现在地方产业链发展规划中。浙江、广西、江西、山东、河北、河南已相继发布政策，在全省范围实施产业链链长制工作方案；深圳、武汉、南京、宁波、合肥等城市也都在积极推进链长制方案实施进程。

本文梳理了产业链链长制的诞生背景、施政点、发展历程和目前的全国态势，并以浙江省链长制政策为案例，详解地方政府实施链长制的具体落地路径和成效，最后给出链长制的发展建议。

一、什么是链长制？

“链长制”这个有关产业经济发展的概念正在风靡全国。所谓“链长制”，指的是由各省、市主要领导挂帅，每人负责一条产业链，担任“链长”，利用地方最高负责人的综合协调优势，在更高层面上保障各个产业链的完整、稳定和发展。2018年以来，浙江、湖南、江西、广西、辽宁等地先后推出省级领导兼任产业链链长的“链长制”。

二、链长制的出现不是偶然

链长制是由中国经济发展过程中诸多因素综合作用的自然结果，是适应我国产业发展的必然选择，链长制的诞生背景可从以下四个方面说明。

提升产业链竞争力。产业链是产业间和企业间各类要素的动态组合，各环节的有效合作程度越高，企业生产的总平均成本就越低，行业竞争力也就越强。因此，链长可以发挥区域组织优势，有针对性地补强补齐产业链，在促进区域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同时，也有利于做强本地创新链。

维护产业链稳定安全。在本次全球防疫抗疫的过程中，为了对冲疫情对产业链的冲击、维护全球供应链的安全性和稳定性，各地在强调运用“以产业链为中心协同各地复工复产”工作机制的同时，迅速出台方案推行由各级首长负责协调的产业链链长制。

开发区模式转型。传统的地方经济依赖于土地和税收等普惠性政策的招商引资方式。然而，随着国内外经济形势的变化，开发区优惠政策的优势在弱化，竞争优势在逐渐丧失，渐进的产业转移和产能被动外迁，导致产业链断裂、产业空心化的风险不断加剧。在这样的背景下，按产业链运行的规律去优化产业发展环境，进行强链、补链和固链就显得尤其重要、紧迫和必要，如调整开发区的形态和布局、推动开发区创新驱动发展、健全开发区公共设施和服务体系、做好开发区投资促进工作、完善开发区土地利用机制改革和创新。

全球价值链地位提升。2018年以来，中美贸易冲突逐步升级，最直接的表现形式是关税战、科技战、人才战和金融战。尤其在科技领域，美国全面强化对华高科技遏制和技术出口封锁，让中国无法获取先进科技资源，关键核心技术面临“卡脖子”局面，导致部分核心技术缺失的产业和领域面临着诸多不确定性。中国的全球价值链（GVC）仍处于全球价值链的相对下游位置。如何提升我国产业发展在全球价值链（GVC）格局中的发展地位，是我国产业发展格局亟需解决的问题。技术的掌控能力往往对全球产业链的格局产生较大的影响，故而解决该问题其中一个重要的策略是对产业制高点的占领，尤其是对新兴战略产业与新兴技术的引领，例如当前生物医药、5G、物联网、人工智能、3D 打印、区块链等重要未来技术，应当争取创造先发优势，在未来技术方面保障我国产业链的竞争力，一些地区的链长制政策已经在强化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方向上发力。

三、链长制要做什么？

链长制通常包含“链长”“链主”“产业链”三个要素。

“链主”是企业，是在产业链发展过程中由市场自发形成的，能够协调产业链上各个节点的活动，在产业链协调中会利用其主导地位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淘汰产业链落后环节，引领产业链发展；“链长”是产业链倡导者、支持者、维护者、守望者，往往由地方政府高级公务员和行业协会负责人担任；而产业链通常兼顾战略新兴产业与特色发展产业。

以江西省方案为例，链长的工作职责包括：

（一）调研梳理产业链发展现状，全面掌握产业链重点企业、重点项目、重点平台、关键共性技术、制约瓶颈等情况。

（二）研究制定产业链图、技术路线图、应用领域图、区域分布图，实施制造业产业链“四图”作业；其他领域产业链参照实施。

（三）研究制定做优做强做大产业链工作计划，统筹推进产业链企业发展、招商引资、项目建设、人才引进、技术创新等重大事项。

（四）精准帮扶产业链协同发展，协调解决发展中的重大困难问题。

（五）研究制定支持各产业链发展的政策措施。

（六）建立产业链发展日常调度通报机制，加强工作协调，细化工作举措，形成工作合力。

通过链长制，主要领导亲自挂帅，可实现统筹内外部资源，集中力量在产业链薄弱环节进行重点突破，加速构建完整产业链条，统筹考虑项目建设、人才引进、招商引资、技术创新、政策扶持等工作，加大工作力度，尽快推动“建链、补链、强链、延链”取得实质性进展。

四、发展历程

链长制最早出现在湖南，2017年11月23日，长沙召开全市产业链工作动员部署会，由20位市级领导担任“链长”， “链长”一词第一次出现在正式报道中。随后在2018年4月，湘潭市在湖南省全省首推“链长制”， 推进区域产业高质量发展。2018年7月，湖南印发《省委、省政府领导同志联系工业新兴优势产业链分工方案》，省级领导开始参与“链长”的相关工作。在这一阶段，链长制开始逐渐成熟，该阶段链长制的核心主题是提升产业链竞争力。

浙江省是国内最早在全省范围内系统化普遍化推进链长制的省份，2019年8月，浙江省商务厅发布了《浙江省商务厅关于开展开发区产业链“链长制”试点 进一步推进开发区创新提升工作的意见》，链长制开始在浙江省省级层面上开展实施。在这一阶段，链长制的主题除了包含提升产业链竞争力，同时开始强调保障产业链稳定性与安全性的内涵。

自产业链链长制在浙江实施以来，为应对复杂的国际形势和疫情压力，各地纷纷出台“链长制”的相关政策，包括江西省、山东省、南京市、苏州市、北京市、深圳市、合肥市、长春市等区域。在这一阶段，“链长制”兼具提升产业发展竞争力与稳定性的主题，各地也基于本地产业发展特征实施了具有针对性的“链长制”政策，链长制的内容进一步被丰富。

在如今抗击疫情、推动复工复产、保证生产秩序的压力下，“链长制”也被赋予了新的使命。2020年2月，浙江省又下发《关于进一步落实开发区产业链“链长制”推动企业复工复产确保开发区产业链稳定的通知》，其中提到：重点破解开发区复工企业融资难、用工难、物流难等问题；创新产业链招商引资方式；推动产业链重大项目开工建设；提升产业链数字化水平；全力保障复工期间防疫物资供给。

五、全国态势

根据公开信息统计，全国31个省和直辖市中，有6个省份已发布链长制相关政策，9个省（市）提出链长制实施计划，省会城市及万亿GDP城市中有22个已有相关规划。从全国态势图可以看出，东部沿海地区和中部地区纷纷在全省范围积极推行链长制。

图 链长制实行情况全国态势

表1 6个省份链长制相关政策

表2 9个省（市）提出链长制实施计划

表3 22个省会城市及万亿GDP城市相关规划

六、获商务部点赞的浙江链长制方案

在2020年国家级经开区考核评价结果专题发布会上，商务部官方点赞了浙江省在全国首创的开发区产业链“链长制”，强调继浙江省之后，山东、江西等省也相继在全省范围内实施了链长制，对稳定产业链、供应链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开发区产业链“链长制”首创于浙江有其必然性。开发区链长制的出现依托于浙江区域块状经济制度演变。浙江省民营经济发达，从总量上看，全省非公经济占比超80%，从进出口上看，民营经济出口额占80%，这一数据远超广东、江苏等省份。在这一经济结构下，浙江省经济工作，尤其是开发区工作的重心往往落在了服务企业上。浙江园区由于民营经济的特点，从历史上看，园区对产业的整合与规划相对薄弱，在全球化的变革中，仅仅依靠民营经济已经无法生存，考虑到复杂国际经贸形势对国内产业链的冲击，“链长制”应运而生。链长制明确提出了要有一份产业链规划，并用工作制度保障了产业链的协同，推动区域块状特色产业做大做强。

2019年8月，浙江省商务厅发布了《浙江省商务厅关于开展开发区产业链“链长制”试点进一步推进开发区创新提升工作的意见》，要求各开发区确定一条特色明显、有较强国际竞争力、配套体系较为完善的产业链作为试点，链长则建议由该开发区所在市(县、区)的主要领导担任。

浙江“链长制”要求，各个开发区聚焦在产业链上，通过做好“九个一”（即一个产业链发展规划、一套产业链发展支持政策、一个产业链发展空间平台、一批产业链龙头企业培育、一个产业链共性技术支撑平台、一支产业链专业招商队伍、一名产业链发展指导专员、一个产业链发展分工责任机制、一个产业链年度工作计划）机制“巩固、增强、创新、提升”产业链。

表4 浙江省开发区产业链“链长制”试点示范单位

桐乡市案例——专业招商队伍围绕产业链延链强链补链：2020年，桐乡市积极探索建立“链长制”招商机制，实施“一链一图”、“一链一策”，全面推动桐乡产业、企业做优做强。“链长制”招商体系下，桐乡围绕产业链“延链、强链、补链”，以市主要领导为“链主”，各分管市领导为“链长”，瞄准汽车汽配、高端装备制造、先进计算、智慧安防、前沿材料、工业互联网平台、时尚产业七大产业重点。在各“链长”牵头下，桐乡已先后洽谈中科曙光智能计算产业基地、世界500强电子信息材料、中软国际工业互联网平台、汽车配件等项目，有效地推动了链内企业互联互补。与此同时，桐乡还充分发挥大企业顶天立地的优势，狠抓龙头发展，做强“企业链”招商，加强企业上下游关联产业的拓展与引进，不断推动产业向中高端发展。

海宁市案例——龙头企业强本，带动产业链竞争力提升：在泛半导体产业培育上，海宁注重龙头带动。围绕奕盛、天通两大公司推进“1+10”行动计划，着力打造两个百亿企业，超10亿元企业20家，超亿元企业50家。目前初步形成了“天通”系、“欣晖”系、“芯盟”系和“大基金系”四大体系协同发展的格局。海宁引领企业强链固基、补链强本，产业集聚化程度再升级，也使得不少国内外半导体装备、半导体元器件和半导体基础材料等企业向海宁投来热切的目光。目前，海宁已引进中国电子、士兰微等行业龙头企业，并引进上下游关联企业，主动谋划形成产业链，特别是发挥本土行业龙头企业作用，依托天通控股、凯成半导体材料、瑞宏科技等骨干企业发展集成电路材料，依托天通吉成、集英精密机器、吉宏精密机器、辛迪亚等企业重点发展集成电路专用装备。如今，海宁系统谋划打造的泛半导体产业体系已见成效。

嘉兴市案例——完整产业链吸引投资方：2020年8月，总投资25亿元的方芯电子集成电路先进封测项目签约落户嘉兴科技城，嘉兴南湖区集成电路产业集群再添重要一员。从研发设计、生产制造到封装测试，随着一批标志性企业的成长、落户，如今南湖区的集成电路产业串珠成链，集成电路全产业链正加速壮大。近年来，嘉兴南湖区加快推进产业链补链、延链、强链，提升重点产业核心竞争力，打造更具特质的制造业产业集群，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在集成电路全产业链发展之时，南湖区的智能装备、生物医药两大产业也显示出强劲的发展潜力，目前总投资15亿美元的敏华未来汽车智慧产业园正在建设中，今年还连续引进了亚瑟医药和创新药研发及产业化项目两个百亿制药项目。

七、发展建议

链长制政策的推行对地方政府提出了新的要求，地方政府需利用好这把“利刃”以更好地推进地方产业经济发展。

（1）摸清家底，制定产业链工作计划与方案

地方政府需全面梳理产业链的发展现状，摸清家底；精准打通供应链堵点、断点，畅通产业循环、市场循环，推动大中小企业、内外贸配套协作，各环节协同发展；加大“保链、建链、延链、补链、强链”力度，努力解决产业链中关键配件、集成部件配套问题，纾解产业链“卡脖子”难题，维护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稳定。

通过产业研究梳理产业链结构，构建全球产业链企业、人才、技术、成果数据库，分析地区产业链结构及特点，发掘产业链上的瓶颈及优势，并基于地区禀赋制定产业发展策略及落地路径，形成一套具有地区产业特色的方法论。

（2）精准施策，加强产业链作战领域与区域

加强工作组织建设，不仅大脑袋要动，也需对基层执行团队加强宣贯和培训。产业主管部门因体制机制原因对于产业理解、认知、管理决策存在或多或少的知识盲区。新发展格局下外部市场、产业供应链关系发生较大变化，需要把握企业、行业、产业发展规律以引导发展，掌握其他地区创新举措以对标优化本地政策。

链长制推进需要让一线工作人员了解产业知识，提供产业链图谱、产业链分析、企业画像等，帮产业主管部门解决日常项目识别、潜在招商标的遴选、创新服务等遇到的问题，提高主管领导产业治理和决策能力；给予一线招商人员更具针对性的培训指导，以提升招商专业化水平，加快产业链招商。

（3）数字赋能，加速数字化工具应用与辅助

传统产业发展过程中对于产业发展策略制定、扶持政策制定、产业服务体系制定多依托产业经验或抽样调研，难以精准、全面了解地区产业并形成有效的产业组织及产业服务策略。随着产业互联网的发展，互联网产业与地区产业发展深度融合，创新产业在链长制的组织保障下可有效解决资源协调的问题，同时也需要更加全面、便捷、高效的工具，帮助链长制落地实施。从产业链链长到一线招商人员，借助数字化工具，可进一步提升招商效率。

结语

链长制能更好地发挥政府在宏观调控中的作用。链长制要求政府根据不同产业链的特点，制定特定的产业链工作计划，创新驱动产业链升级，维护产业链安全稳定，推动产业链向高端化、智能化方向发展，是长期产业需求与当前形势共振下的必要选择。